第41章 钱表舅(第1页)
街道热闹嘈杂,我闭上眼,靠坐在马车上,思绪早已飘远。不知道那江红玉到底使了什么手段,但她的确是又一次翻了身。分明被我几次三番推翻,可她好像总有绝处逢生的本领。为什么?我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解来。总觉得这一切的一切有些诡异了起来。前世,她突然出现在宋时渊身边,在皇城内大肆宣扬自己的理念,迅速成为了年轻贵族追捧的对象。而她所宣扬的理念徒有其表,不知道捅了多少篓子,每次都是我给她收拾烂摊子。可她的名声却一点都没有收到影响,反倒愈发受欢迎。反观我,默默无名,好像戏文里,写在页脚一句话带过的配角。这一世,我让她在贵女面前出了丑,又次次把她拙劣的花招戳穿,但她与宋时渊依旧好好的。宋时渊分明说了最讨厌妇人的虚伪和勾心斗角。可那么多次事实摆在他眼前,他依旧爱江红玉爱得要命。这次也是,好像老天都在帮江红玉,都这般处境了,都让她找到活路了。越想越奇怪,我揉了揉太阳穴,脑中忽然钻入一段记忆。“你别再管洛倾书了!”江红玉有些不满地撒娇着。我那时正站在拐角处,手里捧着莲藕羹。宋时渊走上前去,握住江红玉的手,哄她道:“你知道我现在没法不管的,还没到最后。”我想起来了。那时是洛家男儿战死沙场的消息刚穿到我耳中,我一下没撑住,病倒了。期间昏昏沉沉,只记得宋时渊来瞧过我一回。后来我恢复了后,便煲了汤打算送给他,于是恰巧撞见了这一幕。江红玉也因为这件事情在吃醋。“我才不管这些,”江红玉甩开他的手,有些不满,“我和你说过的,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,不管做什么,老天都会帮助我们的,你就算把她休了,都不影响最终的结局!”“好好好,我知道了。”宋时渊轻轻将她拉入怀中,似哄着小孩一般。“我说的都是真的,你怎么老不信我?”江红玉不满地嘟囔着。“信你,没说不信你。”当时二人的亲昵一下子把我击醒了,我匆匆忙忙逃离,没有留意他们话中蹊跷。如今想来,我心中隐隐生了几个大胆的揣测。“小姐,我们突然造访,他们府上会不会没人?”春雨的话语将我从思绪中拉回。是了,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那被垄断的进货渠道。我笑了笑:“放心好了,这个时辰,肯定有人。”“千竹。”我朝着马车外呼唤一声。守在车轼前的千竹应声掀开帘子。“你去查查器品阁这条布匹输送之道到底被谁截断了。”“好。”马车跑到城南才停下来。春雨扶着我下了马车,我抬眼看向这富丽堂皇的府邸。上边明晃晃的镶金牌匾刻着“钱府”两个大字。府邸也如其名,似乎是用金砖堆砌的,比起那气派的器品阁来,也是丝毫不逊色。我站在大门前顿时出了神。上次回到这个地方,已经是上辈子了,还是在出嫁前的最后一晚。那时,钱府的人都替我高兴。而第一次来,还是在很小的时候了。我的娘亲在我年幼的时候便逝世了,父亲还为此专门去天宁寺为母亲求了高僧庇佑。他一个大将军,吃斋念佛一个多月,归来之后都瘦了不少。我那时候年幼,母亲离世之后总是在府里哭闹,到处乱窜。几个堂兄都追着我跑。大哥手里捧着槐花饼,二哥手里拿着小糖人,三哥手里摇着拨浪鼓。他们七嘴八舌地哄着我,看见我哭即心疼又头疼。好不容易抓住我了,我又赖在地上不肯起来。“我要娘亲!”我从小很听话,还是头一回这样撒泼打滚的。几个堂兄都头疼。父亲又不在,叔父又在接管我父亲的政务,堂兄们坚持没多久,还是请了援兵。于是我便第一次见了那传闻中的天才表舅。那时表舅也沉浸在失去我娘亲的悲痛中,可他一见着我,就笑了。“这丫头长得和姐姐真像!”他一把将我抱起,宽厚的手掌揉了揉我的脑袋。他身材高大,一身白衣裳,一双眼睛凹陷,眼周乌青一片,看起来像个妖怪。但我却呆呆地看着他,丝毫没有畏惧,只觉得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。可能是娘亲的味道,十分安心。三位堂兄半月以来还是头一回见我没有哭闹,顿时喜上眉梢,赶忙把我这烫手山芋送了出去。“钱表舅,那妹妹就交给你了!”二哥一副任重道远地样子,拍了拍钱表舅的肩膀。钱表舅笑了笑,他的眼睛有些肿肿的,我眼睛也肿成桃子了,两个肿眼一大一小就这样互相看着,谁也没说话。三哥赶忙添油加醋:“看样子,妹妹应该很喜欢你。”钱表舅捏了捏我的脸颊,最后笑了起来:“洛丫头,跟我玩一下了。”于是我便被送到了钱府这个富贵地方。钱府远离市集,府邸很大,大到我天天都在迷路。我听府里侍卫小哥说,钱表舅啊,小时候是个不爱读书又调皮捣蛋的家伙。“那时老太太问他难道不想科考了吗?他说他不感兴趣。把老太太气死了。当时还是你娘亲,钱小姐问他对什么感兴趣,他说对钱。”我和小哥咯咯乐了许久。他告诉我,就是因此开始,我娘亲一直护着我那不爱读书爱从商的表舅,才让他之后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商业鬼才。钱表舅很爱和我玩,披麻戴孝结束后,他便穿起他那五颜六色的古怪花衣裳来。我总是笑他,他也故意配合逗我。后来我与他都一起逐渐走出了娘亲离世的悲痛里。如今我站在府门前,只觉得恍若隔世。“来者何人?”门口侍卫倒是严肃。“快进去禀报你们家主人,”春雨忙凑上前去,“就说是洛家小姐洛倾书。”侍卫转身快步入府禀报,结果他还没有走出几步,却听到府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大门敞开,那穿着花衣裳的男人匆匆忙忙赶到我面前来。“洛丫头!”钱表舅这人天不怕地不怕,总是吊儿郎当不理是非。可眼下见了我,一双眼睛早就发红,泪水盈盈。“嗳。”